潘光｜苏联内部的张力：“文明断裂带”、民族宗教与中央集权

liukang20242个月前 (05-12)吃瓜入口1058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潘光】

转瞬间，苏联崩溃现已三十年了。许多工作一眨眼就曩昔了，但前史的余震仍在不断闪现。

杂乱的内因外由导致苏联崩溃，本文侧重从文明、民族、宗教视点来剖析内因。

首要想讲三个问题：榜首，苏联境内的文明断裂带；第二，苏联国内的民族宗教对立，文明断裂带和民族宗教对立是两个层次的问题，前者是更深层次的，而后者是比较表象的；第三，苏联在民族问题上垮塌的首要原因便是没能保护多民族宗教一致的中央集权，联合一致的支柱便是中央集权，一旦中央集权旁落天然就支离破碎。

1991年12月25日，戈尔巴乔夫宣读辞去职务声明。@视觉我国

关于榜首个问题，我曾提出过一个理论叫“文明断裂带”，便是不同文明之间存在一条断裂带。最早在上世纪90年代做过一个课题“中亚-高加索-巴尔干文明断裂带”，中亚、高加索其时首要在苏联境内，巴尔干跟苏联的联系则十分亲近。

中亚区域首要是四大文明交汇，东边是汉儒文明，西边是伊斯兰文明，北边是斯拉夫东正教文明，南边是印度文明。而触及到苏联的，首要是斯拉夫东正教文明和伊斯兰文明。

在此需求阐明的是，我并不拥护文明抵触论，所以一般不必文明抵触这一说法。文明断裂带，便是指两种或几种文明在某地交汇，进程中或许会有磕碰，也或许会有交融。以我国为例，中华民族大家庭便是由不同民族、宗教、文明在数千年的沟通、对话、交融进程中逐步构成的。“断裂带”绝不是抵触，而是几种文明在这儿有一条鸿沟，围绕着鸿沟既有抵触也有交融。

苏联年代的中亚区域其实便是伊斯兰文明和斯拉夫东正教文明的集合处，两者之间存在断裂带。再细究，文明差异体现在宗教、民族问题上，而这些问题在苏联内部彼此揉捏、效果，导致这个庞然大物走向割裂。

我从前访问过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现在改名叫努尔苏丹，市中心的独立广场上矗立着一根91米高的留念柱，为留念哈萨克斯坦的独立。早在独立前的1986年，哈萨克青年在阿拉木图建议示威游行要求独立，其时苏联戎行开枪，导致流血抵触。哈萨克独立后就在此建了独立广场，边上还有一块碑，上面刻着留念为争夺独立揭竿而起的哈萨克青年。这儿面有苏联与加盟国的对立，也有民族的抵触。

但另一方面呢，我有一位很好的朋友是哈萨克斯坦的教授，她女儿是哈萨克族，女婿是俄罗斯族，相似不同民族之间的通婚状况在当地很遍及。我曾问他们一个灵敏问题，你们及子女参与宗教活动是去东正教堂仍是清真寺？他的答复令我吃惊：两者都能够去。可见，虽有差异，但交融是文明断裂带区域的遍及现象，这是客观现实。

再讲到高加索区域，首要触及斯拉夫东正教文明和伊斯兰文明，前者首要是俄罗斯族，但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也崇奉东正教或基督教，对立面阿塞拜疆便是典型的突厥、伊斯兰文明，现在跟土耳其走得也比较近。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之间的纳卡抵触起源于苏联晚期，一向连续至今。

在苏联时期，高加索区域最大的抵触产生在车臣。车臣问题说来话长，从13世纪开端，车臣先后阅历蒙古、帖木儿帝国、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侵略，奥斯曼进入车臣时，也将伊斯兰教带到这儿。18世纪后沙皇俄国开端向高加索进军，这场降服之战时断时续打了上百年。沙皇一向把高加索区域、特别是车臣，视为最难办理的一块当地，由于斯拉夫东正教文明与伊斯兰文明在此构成一个巨大距离。

1941年德军侵略，斯大林十分不放心车臣，以为车臣人或许会跟纳粹德国勾通，事实上的确有车臣人安排了支撑纳粹的戎行。后来，斯大林将几十万车臣人强制搬迁到西伯利亚或中亚区域；斯大林下台后，赫鲁晓夫为此昭雪，以为斯大林做错了，又将车臣人迁回高加索，一来一往途中死了许多人，所以车臣人关于从沙俄到苏联的控制十分仇视。苏联崩溃时，立刻就迸发出来了，尔后车臣战役时断时续打了十多年。苏联崩溃前后最早迸发抵触的都是这类区域，而这类民族宗教抵触都是有前史原因的。

巴尔干区域相同如此，南斯拉夫崩溃，便是三大宗教、六七个民族之间土崩割裂，这种割裂直到现在仍在持续。南斯拉夫跟苏联十分亲近，特别是塞尔维亚人，跟俄罗斯族同文同种。所以当年北约轰炸塞尔维亚和科索沃，叶利钦要派戎行去支撑塞族。

咱们经常说巴尔干半岛是“欧洲的火药桶”，根本原因便是不同民族、宗教之间的文明距离，南边是伊斯兰文明和斯拉夫文明，北面又是天主教和东正教，比方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都是典型的天主教，塞尔维亚是东正教，彼此之间的对立很深。

整体而言，苏联境内的文明断裂带，根本便是中亚-高加索-巴尔干文明断裂带及其辐射。

第二个层次便是逾越文明距离的民族宗教对立，比方眼下最杰出的俄罗斯和乌克兰对立，两头都是斯拉夫人，大部分人崇奉东正教，这其间不存在本质上的文明问题，首要便是外部挑唆之下民族对立加重的悲惨剧。

俄罗斯和乌克兰是斯拉夫民族的两个兄弟，在卫国战役中并肩战斗，当年俄乌迸发抵触时，两边一般民众都觉得对当年并肩战斗的兄弟下不了手。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的民族对立并不是肯定意义上的文明问题，而是跟外部挑动的色彩革新、宗教对立与民族对立羁绊在一起。

前面提到中亚区域，首要触及伊斯兰教。那么，假如提到天主教、基督教新教和东正教的对立，苏联内部最杰出便是波罗的海三国。

立陶宛是榜首个揭露要求独立的，而它便是典型的天主教为主的国家，当然立陶宛民族跟俄罗斯民族也有对立。拉脱维亚更显着了，现在境内的民族宗教对立还很严峻，由于30%以上的人口是俄罗斯族，苏联时期有一大批俄罗斯人搬迁曩昔，两大族裔之间的对立依旧存在，一起还有基督教新教、天主教和东正教的对立。爱沙尼亚则本质上便是一个北欧国家，跟芬兰属一个民族系统，与斯拉夫人彻底不同，言语也不一样，宗教崇奉首要是基督教路德宗和天主教。

所以，现在波罗的海三国也会特别向欧盟、北约挨近，德国的基督教新教和天主教实力强壮，前史上跟波罗的海国家联系很亲近。而事实上苏联加盟国独立出去，也是立陶宛开了榜首枪。

再到后来，便是乌克兰、白俄罗斯也参加要求独立的进程，其间一部分原因是叶利钦，这便是政治原因了。叶利钦已然当不成“苏联王”，那就当“俄罗斯王”，所以硬搞了一个宣言，除了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之外，还把哈萨克拉进来，宣告停止苏联。

1991年12月8日，叶利钦（左）与白俄罗斯共和国最高委员会主席舒什克维奇（右）签署《关于树立独立国家联合体的协议》。图自德新社

这儿面的民族对立首要体现在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俄罗斯和白俄罗斯也是两个民族，但差异不显着，言语、文明根本相同。我的一位搭档是白俄罗斯明斯克大学毕业，他的毕业证书上的文字像俄文但又不是俄文，他说这是白俄罗斯文，跟俄文很附近，仅仅有些字母略有差异。相比之下，乌克兰文跟俄文的差异略微大一些，但说话都能听懂，差异恐怕比上海话和广东话之间还小。

至于乌克兰为什么东西裂缝如此严峻？由于西乌克兰实际上是基督教、天主教区域，而东乌克兰如顿巴斯区域，是真实的俄语区域，这儿寓居的人根本都是俄罗斯人、讲俄语，终究他们觉得没办法了，就自己宣告脱离乌克兰。其实，西部大片区域是从波兰划过来的，二战完毕后，斯大林把欧洲国家的鸿沟都往西移，所以原本归于波兰的疆域就归属乌克兰了。而原本德国的部分疆域则被划入波兰和苏联。

比方现在俄罗斯的加里宁格勒，原本是德国的柯尼斯堡，哲学家康德就在这儿出世；德国还有一些当地划给了波兰，有一个很有名的当地叫布雷斯劳，其时上海的许多犹太难民便是从那里逃过来的，但现在这个城市现已归属波兰，改名叫弗罗茨瓦夫，所以在这些区域天主教、基督教正教跟斯拉夫东正教之间自身就存在对立。包含南斯拉夫也是如此，还有保加利亚、罗马尼亚，一部分崇奉东正教，一部分崇奉天主教。

但成果便是，苏联完结，大约2500万生活在加盟共和国的俄罗斯人成了外国人。最近俄罗斯总统普京就称，苏联崩溃，国家失去了40％的疆域，还有大约相同份额的生产力和人口，整体实力大大削弱。

除了2500万俄罗斯人成为外国人之外，还有5000万各加盟共和国的人成为俄罗斯国内的“异类”。大多数人是供认俄罗斯的，已然原本是苏联公民，那就持续连续下去了，但还有一些人不肯意参加俄罗斯，他们以为自己仍是中亚穆斯林或格鲁吉亚人、波罗的海各国人，想回到自己的国家，在俄罗斯显得方枘圆凿。尤其是从中亚、高加索过来的人，俄罗斯境内曾产生的几起恐怖袭击，根本都是这些当地过来的人制作的，比方圣彼得堡地铁站爆炸案。

苏联崩溃后，有些人不肯回到原本的当地，持续留在俄罗斯境内打工，各方面生活条件都很差，俄语也讲得欠好；假如国家方针好，能够让这部分人交融进来，但苏联刚崩溃时，俄罗斯内部状况极差，也无力顾及这些问题。1999年我去俄罗斯，城市里乱糟糟的，治安状况欠好，咱们带的信用卡都不能用，新的金融系统还没完善起来，而老的那套现已停摆。再比方国有企业，许多金融寡头趁机贱价收买，一个坦克厂100万美元就能买下来。当然，这些触及苏联崩溃前后的经济问题，在此按下不表。

第三个层面，是十分要害的问题，即保护多民族国家一致的仅有支柱便是加强中央集权，这几乎是一切多民族国家保护政权工作的中心手法。我国作为一个多民族国家，从前史上便是这么做的，仅仅不一起期的手法和强弱程度不同。

从晚清到民国，我国的中央集权逐步缺失，国家支离破碎，外蒙古从我国独立出去，新疆和西藏的别离主义实力十分猖狂。新我国建立后，中央集权大大加强。这跟党的领导中心是分不开的。

而苏联最丧命的问题便是1990年闭幕苏联共产党，从这点上来说戈尔巴乔夫、叶利钦是前史的罪人。而闭幕共产党今后，许多党员竟然也就笑笑一走了之了，没有人站出来保卫共产党，苏共的威信现已丧失殆尽。苏联作为一个多民族国家，将近70年一直维系在一起，这是由于有中央集权的政权、有苏共的领导，为何一夜之间垮掉？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榜首步先把苏联共产党闭幕了。

第二个重要原因便是，列宁搞的联盟制国家架构是一个严重危险，下辖15个加盟共和国。其实，其时内部是有人对立联盟制的。

联盟制便是咱们现在说的邦联制，姓名是苏维埃国家联盟，也就意味着下辖的都是国家。所以苏联割裂时，这些加盟国很简单就独立出来，比方乌克兰苏维埃加盟共和国转瞬就变成了乌克兰共和国，由于它们原本就有国家称号。并且，苏联其时在联合国具有三个座位，苏联、乌克兰、白俄罗斯各持一票，独立后天然也就承继下来了。

1954年3月，毛泽东主席和到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起草委员会榜首次全体会议的委员合影。图自我国政协文史馆

关于联盟制这一点，现在学界的争议比较大。其实，我国1954年宪法参照了苏联的做法，确立了民族区域自治准则，但一起保留了我国特色，摒弃了联盟制那套系统，其时中央领导是很有远见的。

比方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当地不只仅是维吾尔族，还有哈萨克族等十多个其它民族，乃至汉族比维吾尔族的数量还要多。

最有意思的是内蒙古自治区，好几年前我去蒙古乌兰巴托开会，其时总统恩赫巴亚尔在会上说，全世界蒙古族人口大约一千万；大会堂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便是成吉思汗帝国。美国人就很寻衅地问他，那你现在想把一切蒙古人一致成一个国家吗？恩赫巴亚尔答复说，我哪敢啊，我国境内就有约600万蒙古族，而咱们国家人口只要三百多万，再加上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等国境内的蒙古族等等，蒙古人民共和国就被淹没了。

当然，关于民族区域自治，的确办理难度比较大，现在国内的评论也比较多。这些争辩首要是内部争议，不能容易否定；并且，新我国建立初期，选用民族区域自治也是为了联合全国大多数少数民族。现在，民族区域自治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确认的准则。

回到苏联崩溃的问题，苏共能如此敏捷割裂，既有意识形态的问题，也有内部的政治权力斗争。苏联后期，从国家政府层面来讲，官僚体系的糜烂死板问题十分杰出，民众天怒人怨。戈尔巴乔夫变革想处理这些问题，但他不只没处理好，反而愈加削弱了苏共领导，终究爽性闭幕了之。那时许多党员原本对苏共就有定见，闭幕就闭幕了，而老百姓对官僚糜烂就很愤慨，闭幕天然没定见，乃至还有人拍手称快。但苏共党员没有站出来真实保护，也是很少见的现象。

再者，苏共中央高层领导自身来自不同当地、属不同族裔，比方斯大林是格鲁吉亚人，米高扬是亚美尼亚裔等等。到了苏联后期，政治局委员都是各加盟国共产党的一把手，阿塞拜疆共产党榜首书记盖达尔·阿利耶夫（阿塞拜疆人），哈萨克共产党榜首书记纳扎尔巴耶夫（哈萨克人）等，其实也就意味着不同族裔的人在最高决策层任职。

图自韩克敌《民族问题，苏联之殇——再谈苏联崩溃的原因》一文，载于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网站

苏联体系，表面看起来很强壮，却一夜之间垮掉。除了国家死板糜烂、加盟共和国割裂等内因之外，还有美国和西方的外因，而外因终究也会内化，进一步加重这些内部问题。像叶利钦这些人闹得很厉害，背面就有美国、西方支撑。本文要点尽管不是剖析外部要素，但也要指出美国西方当年对叶利钦、戈尔巴乔夫等人的许诺彻底没有实现。苏联崩溃后北约依然步步东扩，不光把前“东欧”国家全部归入，还把波罗的海三国吸收，乃至企图包括乌克兰和格鲁吉亚，成果逼得叶利钦心力交瘁，不得不辞去职务完事。

不过，叶利钦执政晚期逐步将目光转向东方，比方与我国协作，发动上海五国进程；他的继任者普京更是与我国、中亚合力创建了上海协作安排。苏联崩溃后三十年了，俄罗斯依然是东边相对安稳，而西边危机重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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